浙江经济千亿资金“输血”
浙江小额贷款三周年发展实录
“三年的发展，我省小额贷款公司逐渐找到市场定位，在自己的天地里开拓腾挪，显现峥嵘态势。”作为浙江省小额贷款公司监管部门的浙江省工商局直属分局局长陆晓阳如是说。
2008年，在投资房地产、股市、矿产接连受阻后，浙江的民间资本开始寻求新的出路。
此时，浙江省工商局公布了《浙江省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登记管理暂行办法》，民间贷款机构的合法地位首次在制度上被承认，这让暗流涌动的民间资本欣喜若狂。
自2008年10月浙江省第一家小额贷款公司海宁宏达小额公司开业，作为民间投资合法化的试点，小额贷款公司在浙江落地已经三年了，现在它们的生存状况如何？
构建金融“毛细血管”
金华的奶牛养殖大户老章再次走进了金华中盈小额贷款公司的大门，这一次，他联合合作社的其他两个养牛大户，向中盈小贷公司提出以联保的方式申请60万元贷款。
11月初，老章需要20万元资金购买奶牛，自筹资金后仍然有5万元缺口。没有资产抵押，又耽误不了时间，老章于是决定去成立不久的金华中盈小额贷款公司“碰碰运气”。
出乎老章意料的是，他申请当天就拿到了5万元“助农贷”，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这笔贷款利率比基准利率还低了10%。
一周后，老章顺利地将购进的奶牛卖掉，赚取了2万多元的利润。“这要感谢小贷公司啊。”说起小贷公司，老章现在是逢人就说，如果从银行贷不到资金，那么去小贷公司碰碰运气。
“我们本身就关注‘三农’和微小企业，老章的养殖规模在本地又处于前列，没有理由不支持。”中盈公司总经理赵军告诉《市场导报》记者，开业一个多月来，已为118家客户累计发放贷款11300万元，其中“三农”和小微企业贷款占到95%。
中国发展研究基金会副秘书长汤敏认为，从整个金融层次来说，我国最缺的就是能够有效地给那些小企业、给农户在最基层提供金融服务的多元化的金融机构。“我们不缺资金，不缺发展前景良好的中小企业，也不缺信用上佳的农户。”他说，“我们不缺大血管，缺的是金融的毛细血管，缺的是能够一直深入小企业、深入到农户的多元化金融机构。”农村金融改革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要制造一个很好的金融毛细血管系统。而小额贷款公司甚至村镇银行作为农村金融改革的试点，他们的功效就是再造金融的毛细血管。
不过，浙江小额贷款公司对于“三农”的支持不再局限于单纯地提供资金，而是通过开发运用多种担保与资金安排方式，完善咨询服务工作，以互惠共赢的方式破解“三农”融资难题。
在担保方式上，各地小额贷款公司纷纷推出存货质押贷款、动产抵押贷款、林权抵押贷款、商标权抵押贷款等形式，扶持成长型农业合作社、涉农个体工商户的发展。温州龙湾华商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与当地工商局签订支持该区种养殖企业融资工作的合作备忘录，以种植、养殖业农产品动产抵押登记为主，发放额度为1000万元的低息贷款。上虞市信融小额贷款公司通过采用海涂承包大户保证担保、同时追加借款人承诺的方式，向上虞市某水产养殖有限公司发放90万元的短期低息贷款，及时缓解了企业在苗种投放季节的资金需求，舟山定海华晟小额贷款公司，采用剩余价值二次抵押、船舶抵押等方式，与其他金融机构错位经营，破解客户融资难题。
“从我们掌握的监管数据看，小贷公司的可贷资金大多流向‘三农’和微小企业，截止今年10月末，全省小额贷款公司向农户发放的贷款总额为409亿元，占累计发放贷款金额的28.6%，累计向个体工商户、微型企业发放贷款558亿元，占全部贷款比例的39.0%。”陆晓阳说，小额贷款公司的贷款是真正地贷到了企业，贷到了农户中去。
中小企业融资“及时雨”
“全靠汇金小贷公司这笔50万元贷款，救了企业的急。”厂房内30台小剑杆机重新响起的机鸣声，此刻在浙江绍兴县湖塘新兴纺织有限公司总经理韩永明听来不啻是欢快的乐曲声。上个月还在为流动资金周转不过来、企业面临停产之虞而焦虑的老韩，这几天的神色明显轻松了不少。11月16日，绍兴县汇金小额贷款公司向这家微小企业发放的50万元应急贷款已全部到账。
导报记者从绍兴县汇金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了解到，近3年来，汇金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累计发放贷款100多亿元，余额7.7亿元，其中中小企业贷款客户占62%，95%以上为担保贷款。
类似的例子，在浙江的中小企业和微型企业中颇为常见。相对于贷款门槛太高的银行，这些企业只能依靠小额贷款公司或者利息更高的民间借贷，很多时候，这些贷款不仅是降低财务成本的资金腾挪，甚至是救命钱。但过去限于政策，小额贷款公司的资金总是不够放，看着民间借贷中高息乱象随处可见，本来该起引导作用的小贷公司却难以发挥作用。
微小企业“融资难”是个普遍现象。而在微小企业融资难度进一步加大的今年，全省的小额贷款公司更是充分发挥“四两拨千斤”的杠杆作用，助力一大批微小企业渡过资金紧缺的难关。
根据浙江省工商局直属分局的统计，截至10月底，全省已开业的171家小贷公司今年已累计发放贷款1429.7亿元。
小额贷款不仅要让小微企业“吃得到”，同时还要让它们“吃得起”。在今年资金价格高企，小企业贷款利率普遍上浮40%至50%的情形下，全省小贷公司坚持合理的贷款利率，为客户合理设定还本付息方式，不附加费用，小额贷款利率基本保持稳定态势。统计数据显示，今年前三季度全省小贷公司贷款平均年利率为17%至18%，与前两年基本持平。
而实践证明，小贷公司对小微企业起到了良好的资金“滴灌”效应。
在一份商标权质押贷款协议上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绍兴县唐宋酒业有限公司负责人一身轻松。该公司副总经理韩建荣说，黄酒的冬酿季节马上就要到了，企业需要一大笔糯米等原料的采购资金，往年这个时候，需要挨家挨户求其他企业为自己做担保，然后去银行贷款，而今年，在绍兴县汇金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的支持和绍兴县工商部门的帮助下，他们用商标权质押的方式，不用担保就直接贷到了1000万元，前后不到一个月时间，真是太方便了。
据了解，绍兴县唐宋酒业有限公司是绍兴县首批授信融资的5家中小企业之一，对于规模不大并且处于成长期的企业来说，资金是决定企业发展的最大因素和先决条件，中小企业商标质押融资平台可以说解了“唐宋”的燃眉之急，也让公司对“唐宋”品牌的建设更加充满信心。
和绍兴汇金小额贷款公司一样，全省小贷公司纷纷从创新产品、服务、流程等方面入手，探索建立了一套与小微企业相匹配的差异化、特色化的应急融资运营模式。
浙江省金融办副主任包纯田认为，像中小企业这类客户，由于缺少抵押、担保等，以往很难从银行获得贷款，而民间借贷由于无法有效监管，导致中小企业经常闹“钱荒”。小额贷款公司是对金融服务存在缺陷的弥补。
“小额贷款公司就是要解小企业的燃眉之急，解决中小企业的融资难问题。”陆晓阳这样认为。
盘活民资的“引水渠”
浙江资金充沛，从丽水非法集资7亿元被判死刑的“小姑娘”杜益敏，到创造“一夜暴富”神话的吴英锒铛入狱，非法集资大案震惊全国，而民间高利借贷现象也比较普遍，对经济平稳健康发展和社会稳定产生一定负面影响。
浙江省委书记赵洪祝在接受采访时曾表示，民间融资好比一汪池，民间资金是水，哪里需要我就向哪里流。要想管理民间借贷，也要像管理水一样，应以疏导为主，硬堵是堵不住的。
而在温州市金融办张震宇主任看来，如果小额贷款公司把民间资本都吸引过来，不仅能有效缓解当下中小企业的“钱荒”，还能引导民间资本的有序发展。
和张震宇持有相同看法的人不在少数。他们认为，小额贷款公司的出现，为民间资金的合法借贷提供了平台，使民间借贷规范运作，也影响着民间借贷的利率水平，而随着小额贷款公司的发展和规模的扩大，其平抑作用愈加显著，从而促进金融秩序的改善和社会的稳定。
于是，2008年7月14日，浙江省金融办、浙江省工商局、浙江银监局、人行杭州中心支行联合出台了《浙江省小额贷款公司试点暂行管理办法》。随后，浙江工商局发布全国首部小额贷款公司登记管理办法——《浙江省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登记管理暂行办法》。同年的9月28日，浙江第一家小额贷款公司海宁宏达贷款公司成立。
“在经历发展之初的热情爆棚之后，现在的情况比较好，稳健、正常、有序推进。”陆晓阳表示，和国内其他试点省份相比，尽管浙江小额贷款公司数量在全国不是最多，但从业务开展情况看，不论是累计发放贷款，还是新增贷款量的规模，都领先全国其他省份。
据浙江省工商局直属分局的统计汇总，截止目前，全省共设有小额贷款公司171家，注册资本将近340亿元。今年以来，全省小贷公司累计发放贷款159万余笔，截止10月底贷款余额499.6亿元。
作为目前民营资本进入地方金融领域的重要途径，小贷公司仍然受到浙江民营资本的热烈追捧。截至今年10月末，浙江已成立171家小额贷款公司，覆盖了全省11个地市的88个县(市、区)以及5个开发区，其中有57家小额贷款公司完成了增资，22家注册资本超过4亿元。
与此同时，部分已成立2家以上小额贷款公司的县区仍有不少企业提交开办申请，等待审批。“这一方面说明了2010年我省小额贷款公司的发展信心较强，原有股东受到去年经营情况的鼓舞，普遍认可了公司的运行模式，增长潜力逐步释放；另一方面也说明了区域内原先成立的优质小额贷款公司示范效应正在逐步显现，激发了更多民间资本参与小额信贷领域的积极性。”对此，陆晓阳这样解释。
社会责任的践行者
温州市永嘉县上塘镇的小刘是一位残疾人，拥有500多亩规模的水果农场。
但随着农场规模的不断扩大，前期的投资远远超出了预算，资金匮乏眼看农场将面临停工，他跑了很多家金融机构，但是像他目前的情况并不符合银行贷款的条件。
山穷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就在小刘正在为缺少资金的事苦恼时，永嘉瑞丰小额贷款公司了解到了他的情况，便立即联系到小刘，并以最快的速度为他办好了“残疾人创业贷款”手续，在最短的时间里贷到了100万元资金，正是这笔资金帮助他度过了最艰难的关口。
两年来，瑞丰小额贷款公司累计为小刘发放贷款10笔，累计金额1030万元。在小贷公司的大力扶持下，小刘的农场产值从2009年的1200万元提升到2010年的1800万元。如今该水果农场不仅每年创收近百万元，水果农场的承包规模也在逐渐扩大，为当地的残疾人和广大农村劳动力提供了更多的再就业机会，小刘也被评为温州市残疾人十大创业之星、市第二轮优秀农村实用人才。
像永嘉瑞丰小贷公司这样的并非个例。宁波市积极为小额贷款公司搭建客户平台，联合市民个协会，让小额贷款公司与各银行一起参加第四届、第五届“宁波市中小企业融资洽谈会”，与近千家中小企业和20余家银行直接对接。湖州市依托民企协会金融创新委员会的平台，与各县区个民协会融资网络服务平台签订3年授信55亿元的框架协议，积极缓解湖州市民企特别是处于成长期的中小微企业发展中的融资难问题；金华市在全省首次推出了《金华市小额贷款公司行业自律公约》，规定了全体小额贷款公司应遵循的执业规范，工作人员的职业道德和对外服务要求，促进全体小额贷款公司及从业人员遵守国家和省市制定的各项法律法规，合规合法经营，同时还设立了全国首个以小额贷款公司命名的金华市小额贷款公司学生成长创业基金，救助困难高中生、大学生完成学业。
“我们就是要引导小额贷款公司履行社会责任，培养自律意识。”陆晓阳经常在公开场合表示。
遭遇资金“紧箍咒”
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今年以来，央行实施稳健的货币政策。随着银根的收紧，“钱荒”现象也随之而生。而对于众多小额贷款公司来说，用狄更斯《双城记》的开头来形容如今的生存状况，倒也切题。
一方面，小贷公司成了小微企业求助资金的希望，但是，另一方面，小贷公司的融资额度也受限。
“早就贷光了，现在我们账户上只有用来维持公司正常开支的钱。”朱智群说，相对市场巨大的需求来说，2亿多元的资金显然是“杯水车薪”。“几乎天天有客户主动上门，办理贷款业务的人非常多，有时甚至都感觉人手不够。”
“钱不够，放得太快，市场需求太大”是几乎所有小额贷款公司都面临的难题。今年以来，特别是9、10月份之后，几十个客户排着队等放贷的现象在小额贷款公司屡见不鲜，而且越到年底，这种资金面紧张的情况就更加凸显。等钱用的企业等得心焦，却也无可奈何，有些最终转向了月利五六分的民间高利贷。而由于无钱可贷，小额贷款公司面对几千万元的贷款需求，只能干等已借出的资金回流。
“缺钱是普遍现象。”陆晓阳表示，截止10月份，全省共有171家小额贷款公司，但账面可贷资金仅24亿元，这也意味着，可贷资金平均到每家小贷公司只有1400万元。
为公司寻找后续资金，成了小额贷款公司的当务之急。根据有关规定，小额贷款公司的主要资金来源为股东缴纳的资本金、捐赠资金以及余额分别不超过公司净资本50%的银行融资和股东借款。
但是现在，这50%的银行融资变得并非易事。
而在当前信贷紧缩的环境下，小贷公司获得银行贷款的成本在提高。朱智群告诉导报记者，去年其获得银行的贷款资金，贷款利率是在基准利率基础之上上浮5%，而现在起码上浮30%，这跟中小企业获得银行的贷款利率差不多。
即便是如此高的利率，在银根紧缩的现在，小贷公司也很难顺利从银行贷到钱。
“当下这个节骨眼，银行方面也在节衣缩食、勤俭持家，我们这样的小企业自然也很难入得了他们的法眼，拿到资金的可能性可以说微乎其微。”朱智群表示。
期望政策支持
11月2日，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发布的《浙江省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深入推进小额贷款公司改革发展的若干意见》，指出“探索扩大融资比例，对坚持服务的‘三农’和小企业、合规经营、风险控制严、利率水平合理的小额贷款公司，其融资比例可放宽到资本净额的100%。”
“新政对小贷公司来说简直就是及时雨啊，我们信心更足了。”11月8日，正在参加“全省小贷公司发展暨加强民间融资管理工作会”的义乌市浪莎小额贷款公司总经理翁荣弟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
“原本小贷公司从银行等金融机构获得融入资金的余额，不得超过自身资本净额的50%，这样的融资比例实在难以满足市场需求，这也是束缚小贷公司做强做大的‘紧箍咒’。”翁荣弟说，如今，新政中规定了坚持服务“三农”和小企业、合规经营、风险控制严格、利率水平合理的小贷公司，其融资比例可放宽到资本净额的100%，并且小贷公司还能自主选择若干家银行业金融机构融资。
除此之外，新政还提到，连续两年考评优秀的小贷公司，经有关部门同意，可与银行业金融机构、地方金融资产交易平台合作开展资产转让等业务，其规模可达到小贷公司资本净额的50%。如此一来，一家优秀的小贷公司最高融资比例有望达到资本净额的150%，小贷公司自身融资压力有望得到解决；而一旦有了充裕的资金保障，更多的小微企业有望“解渴”。
然而，理想和现实之间总是有差距。
自从11月2日省政府下发《通知》后，朱智群和金华地区的各家银行负责人保持着密切的联系，他希望从这些曾经的同行口中打探到融资比例放宽的消息。
然而，消息多数让他失望。“压根就不要想什么新增贷款，原有的能保住就不错了，工行已经关掉了小额贷款公司贷款申报系统，中行、农行也基本卡掉对小额贷款公司的新增贷款……”
作为金华市最大的小额贷款公司，金华万通小额贷款公司的注册资金是2亿元，按照此前不超过50%的规定，他们可以向银行融资的上限是1亿元，可现在他们向银行的融资余额只有5000万，融资比例仅有25%。
和万通相比，海宁宏达小额贷款股份有限公司的境遇显然更好一些。在《意见》发放后的一周后，这家全省最早成立的小额贷款公司拿到了银行50%的授信。
“现在我们向银行的融资比例已经达到100%。”不过，沈向晟也坦言，这50%并不是新增的授信，而是原来银行给予宏达的授信比较大，之前由于50%红线的限制，没有将这些授信用足。“至于新增授信，可能还需要文件精神的落实。”
但要落实，并非易事。
导报记者注意到，虽然此次省政府下发的《通知》中融资比例从0.5倍增至1倍，但在银监会《关于小额贷款公司试点的指导意见》中，依然规定“在法律、法规规定的范围内，小额贷款公司从银行业金融机构获得融入资金的余额，不得超过资本净额的50%。”
“不过，小额贷款公司本来就是一个新生事物，目前也正处于试点阶段，相信大家遇到的这些普遍问题会引起上级主管部门的重视，政策松绑也是完全有可能的事情。”施新宏说，如果小额贷款公司能够得到更多的政策支持，不仅会活得更好，对广大中小企业和农户来说，资金支持的力度无疑会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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